莉娜接过了我手中的枪,随即转过身,在我看不见的地方,她仅剩的左眼深处浮现出了一团淡蓝色的圆光,中间包裹着一圈圈圆环状的“准星”。
准星飞速移动,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依次扫过,最后定格在为首那个持枪的黑衣人身上。
持枪黑衣人并没有发现这一异状,他似乎厌倦了等待,握住枪的手紧了紧,手指缓缓的向扳机扣了下去。
空气静止了。
在一瞬间的安静后,一连串的枪声如密集的雨点般突然在我耳边炸响,震得我耳膜发疼,可没等我捂住耳朵,枪声又在转眼之间如潮水般退去,消失不见。
等我反应过来,眼前的十数个黑衣人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,他们所有人的眉心都被一枚子弹精准的洞穿,凝固住的表情尽是难以置信的骇然,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恐惧,便被死神勾走了魂。
这一幕带给我的震撼让我呆滞当场,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,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。
莉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?
“你是……怎么……做到的?”
我咽了咽口水,莉娜转过头看我,似乎有些犹豫,她眼中的蓝色光芒渐渐消散,最终恢复如常。
“这是我在都城的一点小改变,一位朋友为我增加了战斗功能,它能让我更轻易的锁定敌人。”
“一位朋友?我也认识吗?”
莉娜先是摇了摇头,随即又点了点头。
“克劳迪亚?”
“嗯,不过她不让我告诉少尉。”
我疑惑。“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,克劳迪亚姐姐没有告诉我,但她说会有人前来刺杀少尉,让我保护好你。”
我揉了揉额头,一阵头大。
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克劳迪亚是如何知道我会被人刺杀的?难道要杀我的人会是布兰德中将?但如果是这样的话,她又为什么要帮我?
克劳迪亚告诉了莉娜,却不告诉我,而且不想让我知道是她在帮我,这其中会有什么原因?
越是思考,我就越是迷糊,各种线索仿佛被打乱的电影片段,抽丝剥茧令人难以整理出头绪,反而变得更加难以捉摸。
我心中有些烦躁,不由得轻轻咬着嘴唇,百思不得其解,又转念一想,反正也想不明白,索性便不再继续想下去。
打定主意,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。
船到桥头自然直,这次对方没有除掉我,一定会再次出手,只要在这之前做好万全准备,隐藏在暗处的人必然会露出马脚。
不过,面对未知的敌人,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,打起十二分精神,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,便会有人前来取走我的性命。
正想着,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,在刚才的战斗中,我的手腕可能受了伤,之前一直没注意,现在放松下来,痛感便立刻放大了千百倍。
我咬了咬牙,右手腕可能脱臼了,应该是在马车上闪躲时不小心伤到的,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,车夫的两次刺杀,都有惊无险,其中一次瞄准我的后心,被我堪堪躲过,另一次正对我的咽喉,刀尖离我最近时只隔了一层皮肤,若不是被莉娜及时拦下,我此时恐怕早已魂归黄泉了。
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鬼门关走了两遭,任凭多么强大的内心都会承受不住。
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营地,让军医帮我接上手腕,然后躲进被窝里,美美的睡上一觉。
听到远处传来的骚乱声,应该是有人听到枪响前来查看,我和莉娜连忙上了马车,加着马向营地疾驰而去。
我离开时并没有收走黑衣人身上的枪,今天这件事,必定会在乌索城激起不小的波澜,甚至会引起上面的注意,到时一定会展开调查,这样一来会对我很有利,我也许可以借此来探听到不少消息。
快到营地时,莉娜独自下车离开了,她破损的右眼需要修补,我想陪她一起去,结果却被莉娜拒绝了,理由是我的右手需要治疗。
没有办法,我只能独自一人走进军营,军营临近外城,平时人烟稀少,在这附近的都是军人。
路过大门时,站在两侧的守备士兵见我进来,面色不善的要我拿出能的证明身份的证件,他们当然是认得我的,从前见面时甚至还会打两声招呼。
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对我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,我自然是心知肚明。
我早就预料到了我会在军营遭受的待遇,对于这种现象也早有心理准备。
不过当事情真正发生时,我还是难免有些失落。
我从背包中掏出证件递了过去,那人在翻看了两下后,便随手将证件丢给我,我伸出手去接,却没有接到。
“诶呦,真不好意思,克莱因少尉,您大人不计小人过,千万别跟我这小人物一般见识。”
他将我的名字咬的极重,又在“小人物”这三个字上扬了扬,然而看上去却并没有打算帮我捡起来的意思。
他是故意的!
我并没有生气,低头亲自将证件捡了起来,揣在上衣兜里,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。
“哼,懦夫!”
我听到他在背后骂我,但我仍然没有回头。
医务室离我只有百米不到,一路上我却听到许多人骂我,其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,不乏一些我能叫得出名字的人,可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对我“赞誉有加”,其中一人还在背后啐了我一口。
我心中悲哀,我是对不起他们,但这不应该是我的错。
可此时我手腕疼得厉害,让我难以在这些问题上进行思考,否则我一定会掩面逃离此地吧?
然而我却不知道,这只是我今后所遭受冷漠对待的冰山一角罢了,他们对我的折磨还远不止如此。
进了医务室,医生笑呵呵的迎了上来,露出了被烟熏的微微发黄的牙齿,他曾经是我的战友,不过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,如今坐在轮椅上,头发也乱糟糟的,胡子几乎将他的脸遮的严实,唯独露出两颗明亮的眼睛。
“呦,这不是克莱因少尉嘛!真是好久不见啦,你现在可是大英雄啦,恭喜你啊!”
他的语气无比真诚,可我却丝毫笑不出来,我当真有些愤怒了。
“比尔森医生,连你也在取笑我吗?也是了,我就是个骗子,说是叛徒也不为过!你有理由恨我。”
我神色黯然,我没想征得他们的原谅,我只是希望有人可以理解我,可哪怕是这样也不过是奢求。
他慢悠悠的转动着身下的轮椅,让自己正对着我。
“呵呵,我是医生,只会治病救人,不会给人定罪。”
“你愿意相信我?”
“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。”
他的双眼直视着我,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透彻。
我站的笔直,如同一棵松柏,他看了很久才从我身上收回目光,爽朗的笑了两声,并没有丝毫尴尬。
“哈哈哈,别在意,我只是发现现在居然有些看不清你了,不过话说回来,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?”
我捏紧鼻子,用嫌弃的眼神环视了一周,耸了耸肩。
“你这破地方全是消毒水味,要是在平时,白给我住我都不来!”听到我的评价,他斜了我一眼,似乎不太高兴,语气也变得不咸不淡。
“哼,又受伤了?”
“手腕脱臼了,能接吗?”
他托起我的手臂,一边看一边问我。“怎么弄的?”
“摔的。”
他的眉毛扬了扬。“呦,那你可得多加小心,上了岁数就应该多休息,要是摔出毛病来,我可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。”
我微微蹙眉,他说话阴阳怪气的,话里话外的损我,我当然听得出来。
正在说话间,他趁我不注意,抓住我的手腕便用力向上一推,腕骨处传来啪嗒一声脆响,疼的我失声大叫,我愤怒的瞪着他,挥起拳头正想发作,却突然发现右手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,脱臼的手腕在不知何时已经被接上了。
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惊讶的表情,似乎有些幸灾乐祸,我心中气愤不已,他绝对在公报私仇!
我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,随即将抬着的手放了下来,转身便打算离去。
刚走到门口,却又听他在身后叫住了我,我不耐烦的转过身来,还没等说话,只见一个土黄色的东西冲我飞了过来,径直砸在我的胸膛上。
我连忙将其接在怀里,是两个牛皮纸包,入手轻飘飘的,没什么重量,我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。
“一份内服,一份外敷,早晚各一次,用不了几天就痊愈了。”
他慢悠悠的说着,背对着我坐在轮椅上,同时又低头不停的在桌子上写着什么。
我嘴巴张了张,却没说话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离去。
沿着熟悉的路走回自己的房间,推开门,里面的布置还和刚离开时一个样,木质地板,六张床,六套整齐的被褥。只是经过了几天时间,房间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。
我将窗户打开,窗外有些潮湿的空气灌了进来,不禁让我打了个寒颤,我去卫生间里打了一盆水,将屋内的灰尘清理干净,然后又帮窗台上的花草浇了水,其中有几株植物的叶子已经微微发黄,看得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照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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